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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有目的性的蹺課」值得嗎?

文|張詩苑(中興大學外文系四年級)

去年在臺大的新生訓練典禮上,校長李嗣涔一句支持大學生「有目的性的蹺課」引起許多爭議。有學生認為「有目的性」的範圍相當廣泛,舉凡睡覺補充體力、玩遊戲放鬆心情都可以說是「有目的性的」,要如何定義實見仁見智。不過,也有另一方人認同臺大校長的言論,認為蹺課是學生的義務,畢竟教室外有更多的知識是未能從課本中獲得。針對臺大李校長的說法,學生可不可以蹺課或是該不該蹺課,你有甚麼看法?鹿鳴小記者深入校園,一起來聽聽興大師生怎麼說。

知道自己要的是甚麼,蹺課OK!

大學生令人稱羨的就是「自由」,可以自由選修有興趣的課程、自由做想做的事情。不過,學生可以自由決定是否出席課堂嗎?景觀學程董建宏老師說:「學生的出席狀況不是建立在對老師的尊重,而是建立在對知識體系完整性的掌握。」因此,同學須自我衡量並為自己的行為負責。雖然不鼓勵蹺課,但董老師也並不否認蹺課對學生的意義。他以前中研院院長李遠哲先生為例,強調學習的過程是多面向的,書本並不能完全滿足學生的求知慾,跨出教室也是學習的管道之一。

大學生蹺課都在做甚麼呢?社團活動、做報告、比賽、生病、聽演講、打工、補眠以及不滿意老師授課的內容和方式是主要學生們蹺課的理由。多數學生認為與其留在教室鴨子聽雷,不如去做更有意義的事。外文系三年級葉家華同學非常贊同臺大校長李嗣涔的說法,他表示:「很多事情比課堂還重要,錯過了就沒有了!當然前提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甚麼,衡量之後如果覺得OK,偶而蹺課是沒有關係的。」生科系三年級趙仁祥同學也相當認同「有目的性的蹺課」,認為這是「尋找自我的過程」。「因為學校的學習本來就充滿著限制,走到外面的世界,一定會有更多不同且刺激的想法。像英國的大學有所謂的「gap year」,亦即脫離父母和學校一年去求生。」趙同學強調,這一年的經歷是無法從教室內體驗到的。

然而,也有同學認為「有目的性的蹺課」很容易淪為學生缺課的藉口,「(有目的性的蹺課)還是要規畫好制度吧!久而久之大家就會因為惰性而亂蹺課。」生機系四年級吳光俞同學表示。獸醫系三年級王郁盈同學也認為:「(有目的性的蹺課)並不能用來當所有不上課的理由。」若定義不清,玩樂也算是個目的,因此這仍是端看學生如何界定,畢竟「人生本來就是自己的,當下做的決定必須考量到自己是否負擔得起後果。」行銷系四年級李國樑同學表示。

從調查結果發現,學生普遍贊同臺大李校長的看法,那老師又是怎麼想呢?小記者分別採訪了外文系鄭朱雀教授、國務所袁鶴齡教授、景觀學程董建宏助理教授以及企管系蘇明俊副教授。對於一直存在於校園的蹺課問題,老師有何看法?「有目的性的蹺課」能讓老師信服嗎?

鄭朱雀老師:說法矛盾,父權思想

「我認為這是一種矛盾的說法。」鄭朱雀老師說。「蹺課在英文裡的意思是a child stays away without teacher’s permission,亦即學生未得到老師的許可而未出現。既然有目的就不是蹺課,翹課就是莫名其妙沒出現。」她表示,「有目的性的蹺課」其實就是「請假」,已經事先讓老師知道,不然也沒有人知道你是否是去做所謂的有意義的事,「在宿舍睡大覺也是個目的啊!」。另外,針對臺大李校長說的:「學習教室以外的學問,理由正當,我允許他蹺課。」鄭老師提出一個相當有趣的觀點,她說:「他(臺大李校長)可能要呈現一個民主開放的精神,但骨子裡仍是脫不了父權結構,想要掌控學生。所以有目的性的蹺課老師會准,但最終仍是要老師准許,並不是學生沒來上課就算了。」所以回歸到到英文的解釋,「有目的性的蹺課」此一說法是矛盾的。

袁鶴齡老師:好的商品,學生衡量

袁鶴齡老師認為蹺課是否有目的應具備很多前提,像是老師是否提供很好的商品以及學生的態度。「蹺課有沒有目的是學生決定的,學生要不要來上課,第一個要考量老師教得好不好,第二個有沒有比上課更重要的事要做。」就成年的大學生來說,應具備能力來衡量這樣的狀況並為自己負責,只要蹺課的目的能夠說服自己,是否出席課堂則自己決定。老師也再次強調,這前提是課程必須吸引人、能夠讓學生感到蹺課會遺憾,那老師教學的目的也達到了。「剩下的就是學生有沒有負責任的態度來做上課的選擇。」袁老師說。

董建宏老師:自我定義,知識基石

董建宏老師也認為蹺課有沒有目的性應由學生自己判斷,每個人的定義不同。他表示,書本的知識無法快速、靈活地反映現代社會,且大家追尋的目的各有所異。以魏德聖導演拍攝賽德克巴萊的過程為例,說明「目的是基於對自己生活的想像、是人生自我追尋的標的」,持之以恆,追尋目標,也能夠擁有自己的一片天。不過,董老師強調,培養基本知識的過程或許枯燥乏味,但這正是奠定未來挖掘更深奧理論的基石,學生蹺課所損失的即是對知識連貫性的掌握。老師以他大學時代的學長為例,強調知識和興趣的結合將會相得益彰。「他對(機械)系上的課程不那麼有興趣,但很喜歡養魚,所以畢業後就開了一家水族館。由於他具備了機械系的知識,他在他的水族館加裝一些機械的東西,所以生意很好。」

蘇明俊老師:自主獨立,可做海賊

「你能夠做海賊,就不一定要做海軍,就跟Bill Gates一樣」,蘇明俊老師這麼說。他認同「有目的性蹺課」的說法,不過,前提是學生需具備自主學習的精神和獨立思考的能力。「知識經濟包括基本的知識、經驗與技巧。一樣的書,老師的經驗不一樣,運用的知識也不一樣。」如果學生衡量後認為教室外的知識與體驗更符合需求,蹺課也是種選擇。不過老師強調,知識可以學習但經驗則未必,上課的重要就是在於師生之間的互動與交流。
針對臺大校長這一番言論,中國三麗鷗總經理鍾子偉於商周部落格也表示贊同。他將教學比喻為一種商業模式,老師提供的教學內容即是商品,學生有權決定要不要購買。若是要學生都不蹺課、不准有疑問正如同「不管我的產品是好或壞,你都要向我購買」,不但不能拒買也不能退換貨。對於這樣的比喻,老師們又有何見解呢?

鄭朱雀老師:好的產品,雙方維護

「他是假設所有的學生都是在很理性、很有自律性的狀況下去做他的選擇。」鄭老師說。她認為筆者的說法片面,若學問是商品則需要雙方共同維護,但筆者卻單向強調老師提供的「商品」品質要好,否則不應強迫學生「購買」。「可是我們也有遇到所謂的『奧客』,學生買了一個很好的產品卻不知道如何用它,也沒有read instruction。他把產品用壞掉卻說產品不好,這時要怪誰?」因此,學生也應當負起把關的責任。對於筆者提到學生若是被迫修課,那蹺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情絕對沒錯,老師分別將必修與選修比喻為媒妁之言和自由戀愛,若是學生自己選了某堂課就應當負責,「這是一個合約」,老師再次強調。另外,老師也懷疑如果在沒有經濟壓力且家人都支持的狀況下,又有多少學生有勇氣出走校園一年、甚至更久呢?這也值得我們深思。

袁鶴齡老師:品質好,學生蹺課少

袁鶴齡老師同意筆者的說法。他認為,學習是雙向的,老師提供好的產品,學生自己決定要不要購買,「強迫購買是沒有意義的」袁老師說。不過,老師認為自己是個好的銷售員且產品不錯,雖然全勤是外掛的加分,但期末給學生的不計名評鑑反應都不錯,「我的課都在早上八點,冬天早上八點要趕來還不太容易。」老師自信地說。

董建宏老師:教學意義,大於商品

「教學是不是個商品,就當代社會來講,也沒那麼不對。」董老師說,美國大學的選課過程稱為「shop around」,顧名思義就是挑選或說購買你想要的課程。就某種程度而言,教學就是販賣所學,但是「我們希望賦予知識多一點的尊嚴」讓大家在學習的過程中能夠獲得樂趣,就好比是玩具,有些玩具的意義不只是商品,而是存在著某些特定的記憶,是跟著人生成長的。此外,董老師強調,有時不是老師的教學內容不好,而是「呈現的方法不好」,「同樣都是巧克力,你們喜歡買金沙,因為它包裝漂亮、廣告比較多,乳加巧克力看起來很便宜,所以你寧可花五十元買一顆小小的金莎巧克力,而不買乳加巧克力。」從這角度,董老師延伸出了另一議題:臺灣大學教授的升等制度。

在臺灣,教授須兼顧教學、研究和社會服務三者,但升等制度卻是依據發表的學術論文數量且最好發表於國際期刊上。「在不同領域應有不同的評鑑方式。但臺灣只有一種評鑑方式,也導致老師在教學方面很難花很多時間來處理。」同學蹺課、抱怨老師授課不認真,而教授認為學生這樣的態度不尊重因此給予低分,這都是惡性循環的結果。董老師也提到,教授應該要受教學訓練,畢竟不是每位博士具備教學的能力,教學也是需要學習的。

蘇明俊老師:教育為商品,如何定價?

蘇老師認為,現在的教學已經商業化甚至服務業化了,顧客(學生)可以自由選擇,而選擇的依據則是「利益」。老師指出,碩、博士班強調的是專業知識且EMBA學費又貴,所以蹺課的比率較低;而大學仍是以通才教育為主,學生容易以「交換」(exchange)而非「轉換」(transform)知識的概念來做取捨,實非長遠性。「交換是你付錢買一個商品,而轉換是付了學費還要把它(知識)發揚光大,運用到其他科學領域,與經驗整合。」蘇老師解釋。不過,老師也提到,若教學是個商業模式,那知識要如何定價呢?所以教育是不是種商業模式仍是有待討論的。

後記:

採訪完興大師生對於「有目的性蹺課」的看法,發現最終仍是回歸到學生身上,「要不要蹺課?」、「為了甚麼目的?」都是自己衡量抉擇,當然最重要的-為自己的行為負責。相對地,對於學生的反彈老師也應放寬心胸傾聽,教學相長是不變的道理。另外,報導所延伸出的教育問題也值得省思。若學校揚棄教育的本質,而去追尋校園排名,整體素質非但不會提升還會導致惡行循環。蹺課所延伸出的問題不僅僅在於師生的互動上,其背後教育體系的瑕疵更是需要深入探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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