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|林宜萱(中興大學臺文所三年級)
網路上有一篇轉寄文章,標題為:「父母永遠只有一個」。故事主要在敘述為人子的在妻子與母親之間,原本選擇了屈從妻子,把母親送到老人院,在內心的掙扎與領悟後,感到後悔而把母親接回家。這個故事告訴讀者,「父母永遠只有一個」,父母曾經如何的為子女犧牲,子女怎可在日後為了伴侶犧牲父母?「樹欲靜而風不息,子欲養而親不在。」做子女的總是在長大成人後,為了自己拋棄父母,比較有良心的,還要等到回想起小時候父母無私的犧牲奉獻,以及嚐到人情的現實,才體會到父母的可貴,轉而想好好珍惜與報答父母恩情。這篇讓人看了有些感慨。感慨的不是為人子女的自私,感慨的不是「樹欲靜而風不息,子欲養而親不在」,而是故事藉一個自私的媳婦去達到讓為人子的覺醒的目的。在現實生活中,更多的版本也許應是這樣:女性結婚後便得住到男方家裡,除了必須適應男方家庭,還必須履行當媳婦的「義務」(煮飯、洗碗等等,服伺公婆和丈夫)想要孝順自己的父母、給父母錢或拿點什麼回家,可能要瞞著丈夫或公公婆婆。丈夫陪伴回娘家或孝敬妻子的父母是體貼的行為,妻子的孝順公婆則理所當然。好似結婚後,女方就變成男方家庭所有,而與自己原本的家有了分別。從阿媽、媽媽、姊姊到朋友,或是生活周遭,看到更多這樣的故事版本,更多讓人想為女性叫屈,為女性抱不平的版本。
在1950至1960年代,臺灣已有婦女會、女青年會之類的婦女團體,然而其組織的宗旨始終停留在維持執政者之政權穩定,或是以對老弱者救助和成員間的聯誼為目的,參加者也以經濟條件優渥的女性為主。直到1970年早期,呂秀蓮提出「新女性主義」,才掀起臺灣婦女運動的第一波高潮,也才有稍多的人去關心社會中存在的男女不平等現象。比如1982年由李元貞等人創立了「婦女新知雜誌社」。「婦女新知雜誌社」成立時,臺灣仍處於戒嚴時期,成為當時惟一的婦運機構。「婦女新知雜誌社」對所有婦女相關的議題可謂是全方位的關注,並且扮演觀念及意識上的喚醒和教育的角色。1987年解嚴之後,社會上出現更多的、關注不同主題或專以婦運為主旨的專業性婦女團體。這些團體在從事傳統的服務和救助性的工作之外,更積極的參與政治,藉著推動相關法律的修改及制定以及監督政府政策,尋求改善婦女在臺灣的地位。(參考臺灣婦女資訊網──臺灣婦女運動發展史 http://taiwan.yam.org.tw/womenweb/action.htm)
在前人的努力下,現今的婦女已有較多的生活權益,但社會上仍存在著許許多多阻礙婦女發展、兩性差別待遇等現象。比如說,這個社會仍是比較看重女性的外貌、有物化女性的傾向的;男女結婚後,若是與父母同住,仍是以住在男方原生家庭為主;當夫妻有了小孩,大多是女性辭職在家照顧小孩;父母或女性自己不看重女性在工作上的發展,認為女性「嫁對人」有好丈夫可以「依靠」比較重要,或是認為女性沒工作比較無所謂,去嫁人就好了;位居高官的,大多是男性,甚至有男性以當女性屬下為恥的,或是女性以色誘男性長官為謀職或晉升手段;兩性交往時,女方多以男方為生活中心而比較容易失去自我、自主性甚至逐漸不與朋友聯絡。總之,在日常生活中、在職場上、在教育場合、在傳播媒體等等,仍舊存在著各種不利於女性自我發展的偏差現象。在女性主義中,有「兩性平等」說,有「兩性差異」說,不管兩性間存在怎樣的先天的或者後天的差異,如果這差異是有礙女性(或男性)生命發展的,皆應該檢討並改善之。女性應該追求更為自尊、自主與自由的生活。
女性如何追求自尊、自主與自由的生活呢?
閱讀是能讓人追求更好的生活的一種方式。也是女性追求更為自尊、自主與自由的生活的一種方法。比如說,從臺灣女性作家的作品中,可以了解更多女性的生命狀態、或是藉以思考更多有關女性的生命問題與面對方法。
比如說,蕭麗紅的小說書寫了許多傳統臺灣女性的處境,在蕭麗紅的小說中,我看到女性受宿命觀的影響很深。宿命觀讓女性「認了」,而不為自己的困境反抗;宿命觀讓女性以前自己天生命苦,而不是身邊的人的不善對待或社會制度發生問題等等。(也許作者本身也有很深的宿命觀吧?!)在小說中,可以看到,面對愛情的時候,女人總是比較投入。男人努力成就自己,女人卻努力成就愛情而不斷犧牲自我。愛情觀的差異與投入程度的不同,造成女人常常是受苦的那一方。在傳統婚姻裡,女人只是個滿足丈夫的需求的角色,女人是沒有主體、沒有主權的,是附屬的、是受剝削的,於是,到最後女人只覺人生真苦。此外,生產、養育子女、婆媳的相處等等,也常是女性的痛苦的來源。除了描繪女性形象與生命故事,呈現女性生命狀態,蕭麗紅也在思考解決方法。在蕭麗紅較新的一部小說《白水湖春夢》中,她提供女性一個面對女性生命困境的方法──佛法。小說中教人,尤其女人,以佛教觀念尋求解脫。但並非叫人放棄一切,而是要懂得適時的放開、要知取捨、要知一切終歸春夢一場無須固執不化,透過轉化、提昇可以從困境中超脫而出。也不是叫人把佛門當作避難所,而是要經由學習、頓悟,理解人生,在學習、頓悟、轉化、提昇的過程中獲得苦痛的消解、精神的提昇。
王貞文的臺語小說《天使》,則提供了不同的觀看與思考方向。不管是女人或是男人、也無論種族、階級……,每個人都必須活得有尊嚴。王貞文的小說不再去重複那些脆弱而依賴的女性形象,而讓讀者看到許許多多堅強、自主、有才能的女性。在《天使》中,作者讓讀者看到能夠掌握自己的生命的現代女性,看到女性能夠在經濟上獨立,可以在公領域發揮才能,老公有外遇時不只是委曲求全,也不以嫁人為人生重要目標,女性不但追求個人的自由,也在政治上追求國民的生存自由。在《天使》中,還看到母親角色不只是圍繞著家庭、一味的犧牲自我,她們也在事業上或公共領域上展現獨特的見解與才能。
或是在精神上尋求昇華與解脫,或是走入公領域付出行動,改善女性的生活還有種種可能。痛苦並不是理所當然的,地位低劣也不是理所當然的,但有「自覺」才能進而尋求改變。透過教育、觀察、閱讀、經驗分享等途徑,提高自覺,結合力量,希望有朝一日臺灣女性可以活得更加自尊、自主與自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