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|陳盈妃(中興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三年級)
不論世界長得多大,不論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渺小,詩是永不打烊的樂園,每一首詩或多或少都活著一位「小孩」,它們抵擋現實的能力也許有限,卻可以抑制殘酷的滋長。
在追求成熟技藝的同時,應當保有赤子的思維。詩觀是腦海中的概念,或者可以這麼想,說的遠不及寫下來的重要,期許的遠不及實踐的迫切。──第25屆中興湖文學獎現代詩組得獎者林佩珊的詩觀。
閱讀在許多人的生活裡各自扮演著不同的角色,或是消磨時光,或是一種樂趣,也可能是一種生命對話,或者是為了求得知識的增長。不論閱讀的效用多分歧,對於喜愛閱讀的人來說,讀,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對於臺灣文學研究所碩士班林佩珊而言亦然,她將文學內化到自己的生命裡,她對文學的喜愛也不僅止於閱讀,更嘗試成為一位創作者。
中興大學中國文學系第25屆中興湖文學獎,林佩珊以〈馬戲團童話〉、〈死亡〉、〈我親吻你〉、〈栽種〉詩作,獲得現代詩組第一名。
文學種子的萌芽
林佩珊提及,接觸文學作品之初,應是國小時期家人經常在星期六下午帶她逛書店,這段記憶至今仍令她印象深刻。《清秀佳人》與《亞森‧羅蘋全集》是這時期反覆翻閱的文學作品,佩珊說這段經驗讓她發現閱讀的「趣味」。國高中時期沒有特定的閱讀範圍,到了進入大學面臨抉擇系所之際,因為文學的嗜好,便選擇就讀中國文學系,但在大學裡系上開設許多臺灣文學課程,使她文學觀念產生劇烈的變化,「原來我們有自己土地上的文學」,文學視野也開始有所調整。
大學時期的林佩珊,特別喜愛大部頭的小說,因為她認為通過長篇作品的閱讀,不僅可以獲得閱讀訓練,再回頭看待短篇作品能有更好的掌握能力,佩珊喜歡閱讀長篇小說的過癮感與時間感。尤其愛好俄國文學,因為俄國特殊的地理與歷史環境,使其文學內的複雜性發展出驚人的高度,《罪與罰》是她現在想起來還「心有餘悸」並推薦的作品。進到碩士班後,因為有感對於現代詩的陌生,於是選修唐捐的現代詩課程,也促成興趣轉向現代詩的緣分。
因此目前的文學偏好則是現代詩,但在現代詩領域仍屬起步時期,所以算是雜燴狀態,什麼都讀。不過仍有較喜愛的作品和作家,如周夢蝶的〈藍蝴蝶〉[1] 一詩,敘述一隻藍蝴蝶,牠期待自己變成天空,像天空一樣藍,雖然不絢麗,但佩珊從這首詩裡看見了「生命力」,不管世界多大,自己多渺小,相信小小的我仍存在著想像與創造的空間。另外則是女詩人然靈,她善於由生活與自然中取材,從中翻新日常的意象,充滿著「感動」與「驚奇」。這是佩珊喜愛她的因素,也是最期待出詩集的詩人之一。
談到目前喜歡的作家,林佩珊則臉帶微笑地說出駱以軍,偶然的機會下在課程中讀到駱以軍的《降生十二星座》,因處於對研究所課業的適應期,加之生活型態的轉變,當時的生命情境使其閱讀駱以軍作品時,產生契合之處。駱以軍作品裡的人物常帶有戲謔感,因戲謔而產生悲傷。佩珊說:「很多時候你無法改變什麼,事情總是會來到你身邊。」而這就是駱以軍處理的宿命感,以及深刻的哀傷。若文學可以視為朋友,駱以軍的作品可說是陪伴林佩珊碩一整年的好友,由此產生許多對話。
從閱讀到創作
憶起自己的第一個作品,林佩珊提及高一擔任班上新詩朗誦比賽的負責人,所以意外產生一首新詩作品,在這之前跟文字連結的僅有課堂作文。加以參加聯合文學文藝營的經驗,深刻體會「作文不代表寫作,暢銷不一定是文學」,讓自己對於創作這件事有了嶄新的認知。
創作的養料來自幾處,童話是重要來源之一,藉由童話、文學來構築一個世界,與之對話。在這個空間裡去營造一個人的世界,至今的佩珊仍認為不論在閱讀或創作裡都很重要的狀態。這也是目前的創作裡時常存在一個小孩的緣故。高中時期看了大量的電影,後來也成為創作養分的汲取處。尤其小津安二郎的作品,雖然步調慢,題材都是家庭,但卻可以從中感受到平凡的話語,傳達出深沉的意義,以及看見生命的安靜狀態。佩珊認為那是生命必須的樣態,唯有如此,事情才能有很好的發揮。另外,文藝表演也是靈感來源,尤愛現代舞,從中發現現代舞就像現代詩一般給予人的感受頗為類似,較為抽象且容易有抵達的疑惑,但兩樣她都很愛。她認為:「觀賞現代舞重要的不是我看懂什麼?而是我感受到什麼?」。
林佩珊目前的創作題材大多處理死亡、著重人與物的生發關係等議題。創作對於林佩珊的意義大致可以分為兩方面,一方面是體會到生命中不斷地流逝或虛耗,藉由創作便可補足那份不完整,當回過頭來看到這些作品,便看到曾經。另一方面則是尋回童真,擬小孩之眼來戲謔成人世界,召喚純真。選擇現代詩作為主要創作文類,是由於其形式與敘述語言與後來的生命語境較為相近,而目前遇到的創作瓶頸則是散文與愛情詩,散文的私密性與對愛情詩的肉麻感使之卻步,創作是解決人生課題的出口,佩珊意識到自己的規避,更期待自己日後的突破。
不相信
是表演相信的唯一途徑
誰先預約走鋼索
讓水缸能夠倒映失速的
空中屍體,微笑得好壯觀
死亡,扭曲的開頭
小紅帽囁嚅地表白:「大野狼是我的初戀」
所以那些失去的
會在復活當天吐出石頭
成為我們一生的堅強
──節錄自林佩珊〈馬戲團童話〉[2]
文學在生命中的重量
除了從文學、電影、現代舞等汲取創作養分,大學時期的林佩珊便計畫性地參加文藝營,有一個暑假參加三個文藝營的紀錄。除了高一的聯合文學文藝營,讓她重新認識創作之外,頻繁地參加文藝營讓她認識很多文學同好,可以真正地談文學,也看到許多人為文學而努力,以及文學如何在作家身上發光發熱,因為感動而受激勵。
當文藝營大致走過後,林佩珊開始著重旅行,常常參加「遊學臺灣」的活動,知性之旅可以拓展生命經驗的廣度,藉由走訪不同的空間,看見不同的人生樣態,從而拓展自己的視野,讓略顯單調的人生經歷開展更多視野,而這也是能夠繼續創作的重要養料。
文學在每個人的生命中各自扮演著不同的角色,對於林佩珊而言,她認為:「文學,可以讓她面對人生的孤獨。」因此,不論創作會不會被看見,重要的是寫下來,透過創作所追求的完整、自由、想像力、創造力、生命力、赤子之心等,是為了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、完整的、有方向的「生命地圖」,回到「我」思考,我是什麼樣的人?我決定過什麼樣的生活?
未來,林佩珊希望與文學保持一定的關係,不斷地閱讀,不斷地創作。她認為每個人都會有創作的欲望,歷經大學四年的創作空白期,使其意識到「作品不應只停留在腦海裡」,只有寫下才算數。相較於許多在大學時期就進行創作的寫作者,林佩珊一直要到碩一升碩二期間才真正起步,但「認真生活」在她看來是更為重要的,大學時期的她過著精采的生活,還有電影、文藝表演、旅行、營隊等,這些經驗一定會內化而成為孕育作品的良好土壤。
[1]周夢蝶,《十三朵白菊花》(臺北:洪範,2002),頁143~144。
[2]第25屆中興湖文學獎現代詩組第一名作品,由林佩珊提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