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際處雙語資訊平台ASK NCHU

被遺忘的軍教男兒──臺灣軍士教導團的故事

文|林邠芬(中興大學中文所三年級)

當你熱衷於電影「報告班長」系列、或藉當紅連續劇「新兵日記」懷想軍旅生涯時,你是否知道有一群被遺忘的「正老牌」軍教男兒正在凋零?

臺灣第一代軍教男兒──臺灣軍士教導團

紀錄片《軍教男兒──臺灣軍士教導團的故事》,10月28日在臺中市文化局演講廳放映,臺灣軍士教導團很多成員到場觀影。「臺灣軍士教導團」在今日是十分陌生的名詞,他們存在過,卻在60餘年間輕易的被一筆抹滅,彷彿從未存在。

1949 年國民政府甫遷來臺灣,在建立臺灣兵役制度之前,時任臺灣防衛總司令兼陸軍總司令孫立人號召成立臺灣新軍。當時國家瀰漫「消滅共匪」的氣氛,為了保衛臺灣,4500名民國17、18年(1928年,臺灣日本時代昭和3年)生,初中畢業、甲等體位的青年,或志願參加,或抽籤加入「臺灣軍士教導團」,在高雄鳳山(今衛武營)接受軍事訓練。

當時政府打著「先志願,先優先(當幹部)。不志願,就抽籤。」而且,臺灣新軍號稱有美軍的裝備、訓練、制服、伙食及待遇,吸引許多臺灣青年參加。

相較於中國大陸「好男不當兵,好鐵不打釘」的觀念,當時臺灣人卻有「莫教兒子逃兵役,應教兒子去當兵」的標語,很多青年以當兵為榮,搶著志願,認為抽籤才是當兵的恥辱。

當然其中也有不甘願的人,臺灣軍士教導團團員鄭樹材不諱言,因為哥哥自作主張替他報名,所以不得不去當兵。有人則為了生計,弟弟陳漢相冒名代替哥哥陳漢鋌從軍入伍。當時軍中的班長有許多是從中國大陸抓來的。

但無論如何,片中熱血的臺灣軍士教導團團員阿伯們回憶,當年要去當兵是一件很光榮的事,鄉親們夾道歡送,又是紅綾披甲,又是包紅包,還邊揮舞旗幟邊唱歌,鑼鼓喧天。

不過,他們上當了!軍營是日本倉庫改建的,也沒有美軍的伙食,十分拮据。但在孫立人親自帶領下,臺灣新軍很受美軍看重,他們動作非常精實,整齊畫一。

軍營裡什麼人都有,外省人、原住民、閩南人、客家人,大家言語不通,花了很多時間溝通相處。外省人離鄉背井,逢年過節,看見別人有親人探望,常常興起感慨,激發鄉愁,也令本省人同情。

除了軍事教育以外還有政治教育,每連都派有指導員。指導員就是控制你的思想,管理你的頭腦,灌輸共產思想的壞處。臺灣軍士教導團團員林宏青說:「看你(的腦)有沒有正,有沒有歪去(臺語)。」

為誰而戰?為何而戰?

畢業後政府不知該如何分派,就只好分派他們做民眾組訓工作,負責訓練民眾,稱「反共自衛隊」。軍士教導團成員紛紛感到前途茫茫,加上韓戰爆發,成為臺灣軍士團逃亡的導火線。後來,孫立人作文登報,規勸逃兵自首

但一年九個月後臺灣新軍接到了「歸休」命令,要他們暫時「歸去休息」,卻不等於退伍。因為沒有退伍,許多機關都不願意錄用,導致許多人只能打零工為生,生活非常艱苦。

尤其孫立人事件爆發後,受其訓練的人被槍斃、補訓,軍士教導團成員不被信任,人人自危,白色恐怖大家都不敢講話,連孫立人的相片都不敢掛,只能忍耐。

在那個時代不容民眾發表意見,所以雖然大家覺得「歸休」怪怪的,經過這麼多年都不敢發聲,害怕被槍斃。對他們來說,白色恐怖更甚於戰爭。直到孫立人平反後才敢發聲,遲至50年後終於獲得政府「視同退伍」的證明。

有人問:「哇!你當了50年的兵,不就是將軍?」片中阿伯回答:「下士啦!」

爭取的過程很辛苦,要多方奔走,臺灣軍士教導團成員張方洲之妻說:「立法院的年輕人都不知道有軍士教導團的名字,還要去解釋給他們聽。」

但,什麼叫「視同退伍」?

光看名稱分明就不是正式的退伍令。這張證明只能向退輔會申請「榮譽國民證」,無法獲得任何福利。不禁要問:當年究竟為誰而戰?為何而戰?

片中軍士教導團成員難過的說:「好像忘記當時青年愛國情操,都把我們抹滅、放袂記(臺語)。」

失落的一代

紀錄片《軍教男兒─臺灣軍士教導團的故事》導演郭吟亮表示,其實片中聲音工作者恆春兮比平時收斂,沒有平常好笑。但這個笑是什麼?為什麼以前這麼嚴肅看待的東西,現在看來覺得荒謬呢?

軍士教導團裡面很多也做過臺灣少年工,也有做日本兵的,時代背景牽涉複雜。他們在不同的時代受到不同的教育,那他們愛的到底是什麼國呢?

他們所愛的、認同的臺灣少年工的國──日本,最後為什麼遺棄了他?而後來加入國民黨軍隊,可是又被背叛,遺棄在中國大陸戰場上,然後再被共產黨送去打韓仗,也沒有個單位去關心這些人的狀態。

這些老兵面對國家一再的背叛和遺棄,郭亮吟說:「最感觸的是因為語言的隔閡,他的子孫不了解他,甚至覺得你算什麼,我根本不在乎你。上面的背叛,下面的也遺棄他。我覺得他們是失落的一代。這樣的失落我覺得很暴力。」

他認為,歷史應該不是斷裂的、疏離的,跟我們一點都沒有關係的,不能讓這些歷史記憶一直無法往下傳承下去。

老兵凋零

導演郭亮吟看完自己的片後感觸良多。他說,由於氣溫驟降,導致很多阿伯無法前來。對於阿伯們的身體狀況和相繼過世,他顯得相當不捨,語帶哽咽。

他說:「這些阿伯非常辛苦、勇敢。他們告訴我,人活在世界上有很多種方式,一種是肉身的存在,一種是將記憶記錄下來隔一個時空傳達給年輕的一代,和下一代對話。」

軍士教導團成員詹泉淼看完影片表示,除了感謝郭亮吟將影片製作得真善美,也感慨萬千。他說:「我們熱情為保衛臺灣,為消滅共產黨而自願入伍,但是受當局無情打擊,讓我們沒有光榮退伍,拿一張歸休證明書回來,是熱情換無情,實在感慨,這是歷史的血淚。」

他希望透過影片的播放,讓臺灣社會了解,臺灣軍士教導團每個人都是抱著非常的熱情、盡心盡力的保衛大臺灣,希望不要成為被忘掉的孤兒,被歷史埋沒,也希望能爭取到公平的對待。

他說:「連退伍金都沒有發,我們一直在打官司,卻一直敗訴。一級一級受到最高法院駁回,退伍令也沒拿到最後判決,實在無情啊,實在無情啊!」

如今更名「中華民國陸軍軍士官教導總隊退伍人員聯誼會」的成員半數凋零,僅剩一千餘人。但他們念念不忘政府發給退伍令、退伍金的補償之餘,詹泉淼鼓勵大家:「我們要好好保重我們自己的身體。」

後記

《軍教男兒—臺灣軍士教導團的故事》在中興大學放映後,引起臺文所及歷史系師生熱烈的迴響。臺灣文學與跨國文化研究所教授廖振富看完影片表示,該片他最感到親近的是孫立人,因為和他的生活空間非常有連結,那時候孫立人被軟禁在臺中向上路,是他常常經過的地方。

他也說:「這是沉重的時代故事,用一種好像搞笑的方式感覺上好像很突兀,卻達到更深沉的悲劇效果。」

相關訊息:

  1. 《軍教男兒—臺灣軍士教導團的故事》部落格:http://quietsummer.com/TMEG_blog/

Spread the word. Share this post!

Leave A Reply

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。